告诉他们,别替我做梦了。

对象儿:陆拾柒。

「楼诚」一叶障目(21)

轻缓的触碰和温热的水流最能挽救岌岌可危的情绪。

将近入梦的明诚被明楼用柔软宽大的浴巾包裹住,轻而易举地扛在肩上。

“喂。”明诚吓一大跳。

明楼手掌覆在明诚攥紧他衣领的手上,扶着他的腰将他软绵绵地摔在空荡的床上。“长这么大了,还和小猴子一样。”

明楼跪在床上拉过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发丝承受不住摇摇欲坠的水珠,吧嗒一下滴在明诚潮湿的鼻尖上。

明楼浑身湿透,解着衬衫的衣扣往浴室走,身后悉悉索索被子和身体摩擦的声音让他微微皱眉,“不要乱动,就在这儿睡。”

浴室里明晃晃的光缠绕着丝丝缕缕未散尽的水雾,明楼慢慢剥掉身上那层湿漉漉的衣服。

动作越来越迟缓,终于有些气力不足地扶住洗手池的边缘,趴伏在冰冷的白瓷上。

月光里看到明诚决绝吻上沈杖藜时眼前霎时遮盖住世界原有色彩的那片猩红和现在头晕目眩刻在脑子里的雪花碎斑像电流不稳的电灯,刺啦刺啦把画面扭曲切换,让明楼为自己无法自持的情绪找了一个由头。

后怕。

 

午夜。

明楼关了洗手间的灯,又将床头的台灯调暗,明诚埋在被子里皱成麻花的眉头慢慢舒展。

明楼侧躺,枕着手臂看明诚极不安稳的睡颜,和多年前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交替重合。

明楼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年轻时豪言壮志位卑未敢忘忧国,定以一己之力挽救中华的傲骨被十几年的生死抉择和忧心难眠的日日夜夜挫得极为现实。

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然大义面前,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明楼伸在半空想蹭一蹭明诚嘴唇上干皮的手突然顿住。

多年来逃之不思避之不谈的东西变成隐藏最深的本能,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在大脑里闪跃而过时竟连自己也吓一跳。

明楼扶着明诚发丝柔软的后脑轻轻亲吻他的眉心。

“对不起。明诚。”

 

明楼醒来时,床上空荡荡的,他拿起床头滴答声与外面挂钟无缝重合的手表看一眼。

七点一刻。他很少能睡到这么晚。

明楼换了舒服却有点臃肿的居家服,洗漱干净走到餐厅时,明诚正叼着一片土司站在桌边往自己的粥里洒肉松。

“要吗?”明诚晃晃手里的玻璃罐。

明楼拉开椅子坐到桌旁,看看面前的素粥和寡淡的全麦面包,清了清嗓子,“要一点吧。”

明诚仿佛坏情绪一扫而光,心情像是很好,嘴里鼓囔囔的却还小声哼着歌。

明楼故作姿态地捧着报纸频频侧目。

今天是公休日,吃过饭阿香便把他们请出屋子,说趁着好天气要扫灰晒潮。

“桌椅都给你们在后院安排好啦,午饭之前不要回来。”阿香往明诚手里塞了一盘酥饼,又在明楼手里塞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茶水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明楼停住脚步,“天热了不要再喝红茶了,上火。煮水果茶。”

“多加几片我早上摘的薄荷叶。”明诚将酥饼递给明楼,然后帮阿香抱了一床被子,搭挂在后院拉长的尼龙绳上。

明楼已经坐好,在春日里金灿灿的阳光下翻开手上的书。

“苹果丁也要多加一些。”半晌他眯着双眼抬头吩咐因为个子矮而只能在明诚身旁绕圈圈的阿香。

已出薄汗的阿香拖长音调抱怨他,“知道啦——大少爷。”

明诚拍拍手坐下翘起双腿看阿香拿着木棒拍打被子,腾跃的细小灰尘如同开始飘散的柳絮一般,飘飘扬扬四散在春风里。

“你昨天说要辞职,后续工作怎么开展。”明诚突然皱着眉将头抵过来。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现在上海经济这个烂摊子,除了我‘尽忠职守’不会有人愿意接手。”明楼将书翻了一页轻飘飘地说,“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天不要想那些乌七八糟的。”

明诚将手伸向果盘,又停住扭头看他,“对了,华兴银行的官股......”

明楼以手臂为书签,合上书无奈地打断他,“行行好吧二少爷。”

明诚垂下眼皮撇着嘴做了个“好好好”的手势,将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哗啦啦展了开来。

 

然而这注定不是个可以让明楼好好读书的上午。

 

“诚。”

这对明诚来说仿佛是一个很遥远的声音了,他能从一封又一封没有发件地址的信里临摹出她沙沙的烟嗓,如今轻轻的一个音节却听起来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了。

柳博芙穿着及膝的灰色薄风衣斜靠在明公馆的铁栅栏外,柔软的金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短短遮住了高挺的鼻梁。她朝惊讶的明诚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攒了很长的烟灰掉落,柳博芙将烟蒂弹到墙角抬手随意把头发往发顶一撸,轻轻跃起撑着橙红的砖便翻身跃入。

精瘦的四肢蕴藏了惊人的爆发力,而那些带着尖角的防盗栅栏仿佛像不堪一击的笑话,连柳博芙的衣角都没有被挂破。

明诚起身冲过去的动作有些剧烈,明楼波澜不惊地弯腰捡起散落在草地上的报纸,在膝头叠整齐又放到了桌子上。

柳博芙笑着跳到明诚的背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长腿轻松环在他的腰上,“好久不见呀,明诚。”

明楼分明看到凌乱发丝下那双碧蓝色如同海洋一般深沉的双眼朝他看过来,打招呼般朝他勾起嘴角邪邪笑了一下。

满眼是翠绿色的春意,而明楼无端心情不好了起来。

明诚微微弯腰左手扶住柳博芙的腿弯,右手又放在她贴在他颈侧的头发肆意拨弄地乱糟糟,空气里是明楼从未听到过的愉悦笑声,明诚环着柳博芙的臂膀走到他面前。

“哥哥。”明诚眼睛亮晶晶的,明楼合起书站起来。

“这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柳博芙。”

“你好。”明楼伸出手。

柳博芙握住明楼的指尖,低头浅浅亲吻一下,“你好,先生。”

 

阿香将煮好的果茶送到后院,许是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外国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明诚和柳博芙用俄语交谈,明楼听不大懂,但明诚讲俄文很好听,他又有些自豪。

回屋子里上厕所的时候,明楼被凑上来的阿香拦住,“那个人可真好看,她是女人吧?”

洗手间的毛巾被阿香统一收去洗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明楼接过阿香递上来的擦手毛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他是不是阿诚哥的女朋友呀?”明镜整日念叨弟弟们的亲事,连带阿香都有些操心家里这几位少爷,不由得想多问几句等大小姐回来说给她听。

明楼将毛巾塞进她手里,“我要是你,家里来客人了我就先去准备午饭。”

阿香被明楼打了趣吐吐舌头转身就走。

明楼站在窗边看着明诚,他言语间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像刚长大还未经事的少年,是他在离开自己那些日子里的陌生模样。

 

柳博芙和明楼在明诚面前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口不提那晚相遇的事情。

明楼总觉得柳博芙时而定格在他身上的视线带了一些意味不清的东西,明楼来不及参透她便拖着腮侧头认真看一旁为她介绍食物的明诚。

“我给你画了许多肖像,但我没有你的地址。”明诚毫不避讳地说,明楼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柳博芙用拇指擦擦嘴角,斜睨了明楼一眼后朝明诚耸耸肩,“没关系,我现在可以看到了,诚。”

“我吃饱了。”明楼拎起餐巾擦擦嘴角朝明诚说,“下午我在书房,不要打扰我。还有,照顾好你的朋友。”

明楼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上午只翻了几页的书,三点时橙黄色的阳光烘烤在身上让他昏昏欲睡。房外也无明诚与柳博芙交流的说话声,他爬上床睡了个沉沉的下午觉。

夜幕笼住大地时,明诚轻轻推开明楼的房门准备叫他吃饭,却见房间里黑漆漆的。

明诚俯身捏明楼的耳垂,“哥哥,该吃晚饭了。”

明楼气息悠长地翻了个身才缓缓睁开眼皮,他睡意朦胧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摸明诚的脸,“你们吃吧,我胃有些胀,晚饭不用管我了。”

“要不要叫苏医生来?”明诚将手伸到被子里去寻摸明楼的胃。

“不用,照顾好你的朋友。”明楼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晚饭后明诚从地窖里取了一瓶红酒,暗红色的酒液在夜色里透着温柔润泽的光。

柳博芙坐在阳台上捧着厚厚一本画册来回翻看,“诚,你太有天赋了。你应该是个画家。”

明诚将酒杯递给她,看着她随风四散的乱发和画册上光秃秃的脑门,沉沉笑出了声,“我没想到你还会把头发留起来。”

“人总要往前走的不是吗。”柳博芙手指蘸了酒液涂在画册里自己的嘴唇上。

明诚笑着轻轻摇摇头。院子里的汽车突然亮起了前照灯,明诚起身站到栏杆旁往下看。

不到一小时之前还睡意缠身的明楼穿戴整齐朝车走去。

明诚正要出声时明楼恰好抬头看过来,“你要去哪儿?”

明楼驻足望着想要跃跃欲试跟出来的明诚,“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叫了司机,你不用跟来。”

明诚还想再说什么,明楼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暖黄色的车灯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你得到玫瑰了吗,诚。”每封信结尾的那句话从背后传来。

明诚答非所问,“我永远爱他。”

 

夜晚的茶室门可罗雀,明楼一进门就被等在门口穿长褂的门童往最里的包间走。

竹帘拉起,线香灼烧燃出的袅袅淡香萦绕在鼻翼间,木桌前放着一顶日本军帽,沈杖藜长指捏着泥壶往白瓷杯里沏了一盏茶。

“晚上好,明长官。”








-二字打头了,四舍五入就是已经完结了。

-二月最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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