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别替我做梦了。

对象儿:陆拾柒。

「楼诚」一叶障目(17)

天还没有大亮,窗外就有鸟雀叽叽喳喳鸣叫和扑棱着翅膀从树木间飞过的声音。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与外室的挂钟指针咔嗒咔嗒不在一个频率上,此起彼伏没有一刻安静。

明楼一整晚都没有怎么睡着,胸口趴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睡一小会儿就会梦魇。

他梦到年轻的汪曼春隔着夏装薄薄一层布料贴上来讨要一个亲吻,待他低下头时浅色的嘴唇变的血红。

又梦到明镜推开门看他抱着明诚在睡觉,面色冷清地问他:“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无耻样子。”

大约十二三岁的明诚赤裸着上身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他跑过去寻找,湖面却水平如镜,转瞬湖片上炸起一个巨大的水花,明诚挣扎着昂起脑袋惊恐地看他,“哥哥,我还不会游泳......”

最后他仿佛在肮脏的牢狱里,四周漆黑又安静,他警惕地摸索着往有光的地方走,明诚倒在粘稠发黑的血泊里,衬衫的袖子挽在手肘处,小臂上的青筋发黑鼓胀,明诚目光涣散地望着他,口齿间涌出刺眼的血泡,“明楼,你为什么不救我。”

明楼每从梦魇里剧烈地抖一下转醒时,明诚的手臂便无意识地在他的腰侧收紧一下。

明楼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午夜显得格外强烈,他剧烈呼吸了一会儿望着那颗毛茸茸匍匐在他胸口的脑袋,有些恼怒地企图将明诚从自己身上掀翻到床上去。

手伸到半空,终究只是环抱着他的肩膀侧了个身。

明诚敛起两条浓眉,鼻息沉重地呼吸了几次,无意识地用鼻尖蹭蹭明楼睡衣敞开露出的胸膛,枕在坚硬的臂弯里毫无知觉。

明诚凌晨时仿佛做了梦,五指狠狠扣住明楼的腰嘴里骂骂咧咧模样甚是凶狠,明楼倾耳听了几句也没听懂明诚骂得哪种语言。

明楼抚摸他的后背,明诚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一夜未曾好眠的人精神不济,劳累后休息好了的人却兴致盎然。

明楼胸口上喷洒的呼吸逐渐变浅,明诚安稳了一整夜的四肢开始慢慢活动,蛰伏的生理本能悄然转醒。

明楼对于明诚人未醒欲望先挣脱意识的行为十分无奈,小腹上抵着的那个物件贴着自己磨蹭了好几回,明诚才悉悉索索把被子从脸上扒下来,撤远了身体悄悄看明楼。

明楼本想装睡,半晌却感觉到胳膊被抓住从上到下按了几遍。发麻的手臂渐渐血液通畅了起来,昏昏然然明楼竟真的睡了过去。

明诚给明楼掩好被子,食指勾起窗帘的一角虚眯着双眼四下查看了一番,才走出去动作小心地关上了明楼的房门。

昨夜明诚回家时在路口买了栗子,早上陪着阿香在厨房倒腾一番,栗子和红薯几近熬化,浓稠甜糯的粥盛好端上餐桌时,明楼才衣冠整齐地坐到餐桌前。

他皱了眉朝明诚递过来的报纸摆摆手,“不看了。今天修一修书房的钟,秒针走得同手表不一样快。”

明诚含着粥一脸不知所云,却还是闷声答应了一句。

 

沈杖藜在76号日夜监审了好几天,是不是一无所获不知道,但终归这场刺杀并没有到水落石出的地步就整合卷宗悄然翻过。

明楼翻阅着从下头递上来的报告,几个有嫌疑的位置不低的日本军官都被释放,死得反而是那些隔着好几层真相,被抓进去时还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与厄运牵扯上的中国人。

说到底,自负狂妄的日本人,还是觉得裂缝不是从他们那个铜墙铁壁一般的帝国内部敲击出来的。

明楼指着一个日本名字点了点,将报告递给明诚。

明诚拿在手上浏览一遍,有些疑惑,“这明明是将南田权利架空的最好时机,他为什么又把南田的人全放了回去。”

“沈杖藜精学中国文化多年,别的没学到,惯是学会一招收买人心。恐怕南田现在也和你一样只疑惑他突然的示好是为了什么,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养虎为患。”明楼交叉着双手,夹在鼻梁上的眼镜泛着薄薄的光。

“跟陆婉说漏情报的那个日本人?”明诚手指握着报告夹的边缘不断移动。

“南田身边放着的是这次真正消息泄漏的罪魁祸首,就算当事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罪责。但事实就是事实,假以时日事情真的剖光败露,南田就要被咬最狠的一口。”

明诚皱眉,“那说明沈杖藜知道内情?这不可能。”

明楼转头看他,“我更愿意相信他手上有个大局。”

“那真正的刺杀者呢?”明诚又翻了一遍手上的报告,“人不是我杀的,真正杀了螳螂的人在不在这里面?”

“这次76号的抓捕范围大挖得也深,如果逃了说明对方计划缜密行动迅速,且有可以脱身的正当理由。”明楼伸手将报告从明诚手上要回来,摊在桌子上食指轻轻敲了敲。

“否则,就是死了。”

 

沈杖藜到新政府的时候,明诚还在捏着一份表格责问下面的人,“最后结果和银行报过来的数字差了十几个百分比,这样的东西也敢拿进去给明长官看。”

“明诚。”

明诚挑眉扭头看过去,做了一个稍等一下的手势才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往办公桌上一扔,“我有事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必须让我看到已经修改好的。”

明诚转身走进明楼的办公室,小声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明楼仰头定定看他一眼,“去吧。”

明诚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跑出来的的衬衫,抓起外套准备离开。

“明诚。”明楼叫他。

他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梦,梦里那双涣散的眼睛现在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明楼喉间像梗了一把木屑,“注意安全。”

 

沈杖藜开了车,明诚难得一次不坐在驾驶座。他手肘撑在车窗边沿,食指在唇下来回摩挲。

上海的日式餐馆近几年多了起来,像土匪占领山头时插着的旗帜,星星点点落在上海的各个角落,是怎么擦都擦不去的侵蚀。

沈杖藜没有带明诚去规矩颇多的日料店,反而在虹口区拐了几拐,停到了深巷的尽头。

深灰色的墙壁长了一半苔藓,有爬山虎从墙头上慢慢吊下来,长势看着喜人,盛夏时必然郁郁葱葱浓密翠绿。

深巷人迹罕至,只有店头挂了一盏红灯笼的居酒屋安安静静坐落在那里。

沈杖藜掀起绳门帘,微微朝里摆了摆头招呼背着手四下打探的明诚往里走。

店内空无一人,头发花白整整齐齐盘一个发髻在脑后的年迈阿婆端着茶饮从深蓝色的布帘后走出来,微笑着朝两人点点头。

沈杖藜在原木吧台前坐下来,明诚望着他顿了顿,沈杖藜才仰头看他,“随意就好。”

明诚脱了大衣坐下,有体型健壮的中年厨师走到炉前为他们烹制炉端烧。沈杖藜拍明诚的手臂,“烧酒?”

“不了,下午还要工作,一点点梅酒就好。”上次喝了酒回家后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昏黄的灯光下陶制酒盅里的酒液泛着清澈的光,阿婆静悄悄为他们上了一碟酒盗。明诚夹一筷入口,腥甜异常,眉心抖了抖才勉强囫囵吞下。

“以前总听你讲起上海食物,一直想与你分享日本菜肴的美味却不知如何开口,如今总算有理由邀你一同尝尝。”沈杖藜呷一口清酒,灼烈的口感让他微微抿嘴。

明诚看他这幅破罐子破摔的坦荡模样,后槽牙紧了又松。

“你要结婚了?”沈杖藜问。

明诚嗅了嗅手上的鸡肉串,又觉得有些不尊重面前的厨师,他咬下肉质鲜嫩的鸡肉块,拇指揩了一下有油渍的唇角,“或许吧。”

“你居然和女人上床。”

沈杖藜舌尖在腮内滚过一圈。明诚恼怒地放下酒杯,与桌子磕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巴黎圣母院大教堂是西堤岛上最伟大的建筑,学校里的留学生们像观光客崇尚旅游景点一样络绎不绝地去参观它。

沈杖藜知道明诚没有去过时表示万分惋惜,数次约了明诚想陪同他一起去。明诚总有借口搪塞他。

圣诞节沈杖藜拉着明诚参加学校的聚会,深夜喝了一些酒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在飘着毛毛小雪的巴黎街头四下嬉笑。

沈杖藜握着明诚的手腕,看远处巍峨的建筑,“我有办法进去。要深夜密探巴黎圣母院吗?”

明诚从来没有如此放肆地喝过酒,抖抖额前碎发上的白絮,口齿不清地往后撤,“不不不行,去了就信教了.......男人,和男人......邪淫罪......我知道的,会.......会受到神的惩罚......”

沈杖藜被地面卷起的一地白雪扑灭了被酒精勾起的冲动火苗。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却拼凑起了一个让明诚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酒醒后的巴黎落雪早已融化,金色的日光灼人眼皮。沈杖藜仿佛没有听到过,明诚仿佛也忘记了自己说过了什么。

如今再被提起,明诚梗着脖子眼角泛红,抖抖嘴皮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杖藜从大衣里掏出两张请柬放到桌子上推给明诚,“我刚来上海没几天,南田执意要为我办个酒会,你和明楼的请柬。”

“我不希望你破坏我的婚姻。”明诚拿起来随手放进大衣兜里。

沈杖藜似乎嗤笑了一下,明诚看过去时他握着酒杯却还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

“当然,明诚。我祝你幸福。”




- 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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