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别替我做梦了。

对象儿:陆拾柒。

【楼诚衍生-沈方】七宗罪 | [陆].饕餮

chap陆。沈剑秋×方孟韦


冬日里北方的早晨太阳出得总是要晚一些,七点一刻的天色还是一片笼罩天地的藏蓝,大朵的云灰灰地点缀在天幕上,如同水彩画上没晕染开的色块,却也能看出这一天是有个晴朗的好天气的。

空军飞行大队空荡的停机坪上在有两团火红的亮光,一明一灭地闪烁着,如同区区二十里外那片潦草的埋尸地里自燃的磷火,沉寂又诡异。

方孟敖舔了舔烟草滚过有些发涩的口腔,虚虚看着这自己戎马多年的十里洋场,用有些英雄迟暮般的嗓音跟身边的人谈论着与此南辕北辙的事情。

“你喜欢孟韦。”

沈剑秋用了几瞬去思考他的话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他食指轻点烟身磕了磕积攒地有些长的烟灰,很多话在嗓子里滚过,却又独独挑了一句听起来最蠢的去回答“我以为你一定会揍我。”

“你会还手吗?”方孟敖带了些笑意,扭头去看他。

沈剑秋忽略掉投过来的视线,虚虚叹了口气,空气里凝结的白雾同呼出的烟气融为一团。

“我不知道。”

方孟敖突然有些悲伤,用鞋尖踢了踢脚下的石灰地“我没资格,我没资格揍你的。”

 

在沈剑秋的印象里,方孟韦一直都是一副孤寂的模样。你看他行走,看他说话,看他与人对峙,甚至看他有罕见的笑颜时,都是那副清冷寂寥的模样,让人无端心酸。

沈剑秋曾在有些心疼方孟韦的时刻去观察方步亭,观察方孟敖,观察谢培东,甚至观察那个方孟韦用少有的任性去推拒的程小云。但仿佛每一个人都没注意到方孟韦散发出的悲伤,或者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却还是无能为力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第一次看到方孟韦是在他初到北平时被留在方家吃晚饭的家宴里。那个看似老成的少年披了一身月光踏进通亮的家里,一身制服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独独摘了警帽时翘起的几根乱发有些可爱。

他在沈剑秋打量他的时候用那漂亮干净的瞳仁投来一缕清清淡淡的视线,沈剑秋无端有些伤感。

方步亭在他落座的时候为他介绍“孟韦,这位是沈剑秋沈处长,原是国防部上海中心......”

沈剑秋看方孟韦捏着筷子的手松了又紧,忍不住开口打断“方行长,饭桌上我们不提工作了。我与孟敖同岁,孟韦叫我一声哥就可以了。”

突然听到哥哥名字的方孟韦猛然抬头看过来,沈剑秋不动声色地朝他笑笑,他愣了愣便又低下了头,红红的耳尖像可口的果子。

嘴里说着不谈工作,却又句句离不开这烟雨缥缈中浮沉的政务。沈剑秋与方步亭你来我去似是说了许多,仔细回味一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方孟韦听着他们言语间的试探打量,嘴里咀嚼的食物便没了滋味。他面色不变地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食物,饭桌上的每个人仿佛都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只有他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那碟清炒油麦菜。

沈剑秋一面与方步亭打太极,一面观察正对他坐着的方孟韦。他吃饭很斯文,安安静静地如同他本人一样,一切隐于礼节下的暗潮涌动似乎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只盯着眼前的菜,吞咽下去后便再夹一筷,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咀嚼。

看久了沈剑秋便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他打断方步亭正在说的话,朝吞咽速度明显慢下来的方孟韦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方孟韦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缓缓放下了筷子,起身朝方步亭淡淡地说了一句“父亲,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餐厅。

方步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剑秋,又仿佛不太好意思般地替方孟韦道了歉。沈剑秋朝他笑了笑,没再作声。

 

沈剑秋是第一个觉得方孟韦很有趣的人,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连生气也能生得如此压抑,不说不骂不显露,独独通过吃许多许多已经超过食量的饭来排解。对别人不满,却不清不楚地惩罚着自己。

沈剑秋没想到方孟韦会主动找他,来人有些紧张地握着门的把手,明明有些惶恐却还是一副凛然的模样。

方孟韦捧着沈剑秋递给他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有些滚烫的热茶,按压着焦急的心情面色不改地向沈剑秋打听方孟敖的情况。沈剑秋翘着腿坐在一边答他问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孟韦很拘束,在他看到沈剑秋第一眼的时候,便给这个人打上了“危险”的标签。人人都觉得他年幼不够通透,但只有他知道,没有比自己更敏感的人了。那从小便鞭挞在心底的伤疤,不比哥哥少一丝一毫。他拥有的不多,才更想拼了命地去保全。

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沈剑秋把他送到了门口。沈剑秋比方孟韦高壮一些,他捏了捏方孟韦从进门就僵直着的后颈叹了口气“孟韦,我不是你的敌人。”

方孟韦有些警惕地转头看他,沈剑秋伸手绕过他的脖颈拨弄了几下他后脑勺上细细软软的头发“政治和你没有关系,你应该像个普通少年那样生活。”

 

没有关系?父亲为了党国的事业搞得一个好好的家妻离子散,哥哥每日都冒着在空中被击毁的风险战斗,如今却被推上了军事法庭,尚不说自己,单看看这个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的家,这该死的政治怎么会和自己没关系?

沈剑秋也不欲说服他,只是利用公事之便总去警察局找方孟韦。有时仅仅坐在他的办公室喝一杯茶,看方孟韦攒着眉头在公文上写写画画,有时给他透漏些方孟敖最近的情况,方孟韦是高兴的,但总会克制地抿着嘴跟他道一声谢。

两人间打交道的地方其实不多,全凭沈剑秋见缝插针。有时多日不见沈剑秋来,方孟韦都有些不习惯地总朝办公室门口看。但沈剑秋总归不会让他失望,那张一进门便朝他抿出一个笑容的脸总在他有些期盼的时候便出现在他眼前。

 

日子有惊无险地度过,两人再次在方家一起吃饭时,方孟敖已回到北平许久。这一天的夜晚方家的餐厅把人凑了个齐整。

方孟敖似是故意地一般不愿分给方步亭一个眼神,只是偶尔与沈剑秋交谈几句以前的事。餐桌上的低气压沉闷地让人没有食欲,每个人都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只有方孟韦用近乎虔诚的姿态认认真真地对付碗里的饭菜,吃完还高声朝厨房喊了一句“蔡妈,麻烦再帮我盛一碗米饭。”

沈剑秋视线环顾了一圈餐桌上的人,起身不顾所有人粘上来的视线,走到方孟韦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往出走。他以为方孟韦会反抗,他甚至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只是方孟韦并没有如他料想中的一样,只任由他拉着走到了尘土飞扬的大街上。

走出好远之后,沈剑秋才放开方孟韦的胳膊,他扭头去看这个从刚才起就跟自己牟着一股劲的少年。他大大的眼睛里鼓鼓地衔着一汪眼泪,嘴角微微向下撇,看起来委屈得让人心疼,却还是倔强地不肯让显而易见的眼泪掉落下来。

方孟韦不顾沈剑秋看他,只拼命地忍住泪意。不能哭呀,仿佛眼泪掉落下来就会砸碎他拼命维持的假面。

沈剑秋看着那双酸涩的眼睛微微抖了一下,豆大的泪珠就砸到了地上,吧嗒一声像敲进了他的心底。

沈剑秋转身把车开了过来,然后把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年塞进了车里。

两人在夜色里沉默了很久,方孟韦才用那已经冷静下来的低沉嗓音开了口“我知道你是那边的人。你们都是。”

沈剑秋看着他棱角清晰的侧脸不动声色,嗓子有些痒,他拿着一根烟在指尖摩挲。

“你想不想策反我?”月夜下方孟韦的脸被洒了一层柔柔的光,一如初遇那天。他说的话很可怕,但声音却平静地像问他想不想吃饭一样。

沈剑秋低垂着头笑了笑“孟韦,我不会策反你的。我不愿意让你面对所有未知的危险,尽管看起来,我才是你最大的危险。”

方孟韦冷笑了一下“我才二十几岁,但我已经把我这一生看得很清楚了,无非就是在干两件事。”

他扭头看向沈剑秋“等待,和送别。”

方孟韦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沈剑秋愣了一会儿才下车朝已经走远的人喊了一句“孟韦!”

方孟韦站定扭头清冷地看他,沈剑秋压住了喉间冲动着想往外蹦的词句,顿了顿才道“睡前揉揉肚子,你晚餐吃太多了,会胀。”

那束追着方孟韦的月光随他一起消失在了拐角处。

 

方孟敖看着逐渐亮起的天光,尘埃落定的无力感让他觉得空虚。

“我们家的人真是谁都不能笑话谁,我爹不是个好爹,我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哥哥。只有孟韦。”他转头朝沉默的沈剑秋笑“只有孟韦,既是好儿子又是好弟弟,所以在我们家,他活得最痛苦。”

沈剑秋微微皱了皱眉,用鞋底踩灭还有亮光的烟头,冬天的寒风刮得脸生疼,但他根本无暇顾及。

“你要是想去香港找孟韦,组织这边我有办法派你过去。”

沈剑秋有些忍无可忍地攥紧方孟敖的衣领“你们方家欠孟韦的不该是我替你们去还。”

方孟敖面不改色地望着他,良久才苦涩地笑出了声“方家欠孟韦的永远补救不回来,但是你可以给他一个不用补救的未来。”

沈剑秋恨恨地松了手,抬头看着天边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片烧着了一般的火红“你未免也太信任我。”

“我只是相信孟韦而已。”

 

港大社会学二年级学生方孟韦选修课被莫名篡改为文物鉴赏,去教务处更改无果后只能带着书本去上这个听着就很枯燥的选修课。

方孟韦昨夜写论文写到凌晨两点,今日天气又不好,在坐进教室后就有些昏昏沉沉,直到听着上课铃声响起之后才行动迟缓地翻开课本。

“各位同学好,这学期的文物鉴赏课由我来给大家上。”

方孟韦听到那个沉稳的声音后犹如电击了一般抬头往讲台上看。四目相对。

方孟韦上了有史以来最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一堂课,下课后鱼贯而出的学生不出一分钟便给拖拖拉拉收拾的两个人空出一个空荡的教室。

沈剑秋缓步走在愣怔的方孟韦身边,正要开口时方孟韦便打断了他“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香港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我问的是你的真实身份。”方孟韦皱起了眉头。

 

沈剑秋又往前走了走,抬手抚了抚他浓密的眉毛,轻轻在那皱起的眉间印了一个吻。

“方孟韦,我可以追求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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