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别替我做梦了。

对象儿:陆拾柒。

「楼诚」一叶障目(27)

昏暗的卧室里最明亮的是明诚的眼睛,像深夜的海洋闪烁出的细碎星芒,温柔又倔强的力量。

明楼抿着唇去蹭他微肿的眼皮,清醒之后心底冒出的些许别扭被既定的现实一掌拍死在萌芽期。

“我想起一句诗。”明诚将手臂环到明楼的身后,沙哑着嗓子冲他的心口说。

明楼顺着他光滑流畅的脖颈一下下抚摸,蛊惑的声音贴着耳根往进钻,“哪一句?”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不是噩梦成真?”

明诚抬头亲吻明楼泛青的下巴,“意外地得偿所愿。”

 

明诚起床洗完澡后就去了厨房吃早饭,将牛奶和三明治端进来的时候却发现明楼独臂洗漱干净正艰难地往身上披马甲。

明诚赶紧上去搭了把手,“伤还没好,你要出门?”

“上班。”明楼理直气壮地一点都没有作为病号的自觉。“76号应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接连两天我和汪曼春一伤一死,压力现在都梁仲春扛着。情报处处长的头衔是块肥肉,但脖子上现在却架着一把刀,别把人逼急了。”

明诚把马甲接手之后明楼的胳膊就再没抬起来过一下,只眼睛盯着那颗头发抹得油光的脑袋在身前动来动去,“对了,你今天去查一下陆婉的人际关系,将她身边那个美国人的详细资料拿一份给我。”

明诚打领带的手一紧,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卡在明楼喉结下,“什么意思?”

“你结婚对象跟人跑了。”明楼伸出食指推了推镜框,嘴角微微翘起来调笑明诚。

明诚倒不甚在意,从餐盘里拿起牛奶塞进明楼手里,“哦,你结婚对象都死了。”

 

新政府办公室里,今天格外地低气压。

清晨明长官步伐沉稳面无表情地从门外走进来,体面精神地看不出前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杀给他带来了任何损失,身侧跟着明秘书谨慎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话,他不时点点头,目不斜视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过了一会儿有人压着一个不断嘶吼的人风风火火地进了明长官的办公室,有人认出那是汪处长之前最信任的手下。宁静许久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传出一声惊人的枪响,前一刻还咆哮着辩解“不是我”的男人瘫软着身体被拖了出来,身下的血迹在地板上蹭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明秘书面不改色地走出来朝秘书处说了一声,“找个人进来把地毯清理一下。”一贯低沉好听的声音如今却像极了索命的修罗。

以往温文尔雅学究一般的明长官突然露出了猛兽一般的爪牙,所有人从这几天的蜚短流长里如梦初醒。

被血渍弄脏的地毯被撤了下去,办公室凭空显得空荡了起来,明诚站在擦得明晃晃的地板上盯着皱着眉毛嫌弃一屋子血腥气的明楼,殊不知刚才毫无预警开了那一枪夺人性命的人是他自己。

“那个人不是抗日分子。”

明楼看他一眼,从办公桌左上角取了一份银行新送过来的报告,“他当然不是,他只不过是汪曼春派去买亡命赌徒暗杀你的人。”

明诚看到明楼手不方便,走到他身侧照他的指示写批注,还分出了一丝心思继续追问,“你怎么查到的?”

“上次我去汪曼春住处的时候这个人刚起身离开,我和他打过一个照面。汪曼春匆忙之间抽屉没关严密,她打电话的时候我扫了一眼,里面有那天袭击我的几个人的照片。”

“在新政府堂而皇之地杀人,你猜沈杖藜什么时候到?”明诚学明楼的笔迹有八分相似,趴伏在案头劲瘦的腰和紧实的臀部都在明楼着眼之处。明楼开窍之后仿佛干脆不要了脸面,勾着明诚的腰便坐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写,摹得像样一点。”

明诚没敢坐踏实,倒也没拒绝,大腿绷得紧脸却绷不住,“不合规矩吧。”

明楼没理他,撑着脑袋看明诚写字,像极了认认真真开始跟着自己学知识的小时候。

“你倒不如猜猜梁仲春什么时候到。”

明诚摇头笑了一声,“他倒贯会望风而行。”

明楼听后屈起食指若有所思地在鼻根摩挲,薄薄的镜片后突如其来锐利的眼神如同毒蛇进攻前骇人的竖瞳。

明诚写完最后一笔合起报告站起来时,明楼已经面色如常。

“索性今天都是来找我的一些麻烦事,你不如去查一下我们手上现在流动的钱有多少,在拿到进攻路线之前一定要把资金一分不漏地送出去。”

明诚答应一声,举起明楼的茶杯询问地看了他一眼,明楼朝他点点头。

 

枪响之后办公室里传出了第二声大动静,瓷器碎裂在地板上的声音伴随着明长官一声“一群废物!”的怒吼,整个办公厅都仿佛震了震。

秘书处的人面面相觑,看来汪处长被杀果然触了明长官的逆鳞,这几天连轴转的明秘书都避不开牵连。

明诚用脚拢了拢自己砸了一地的碎片,冲明楼抱怨一句,“小点声,装装样子得了,别把伤口裂开了。”

明楼捂了捂真的有点作痛的伤口,挥手让他出去了。

明诚拉开办公室的门面色漆黑如墨,朝走过来给他送报表的李秘书指了指办公室,“找人把里面收拾一下。”

 

不多时梁仲春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许是两晚没睡好,一脸菜色,白头发不知又愁出了多少根。

梁仲春凑过来的时候明诚正在接电话,挑着眉毛看了他一眼便朝旁边的椅子撅撅嘴示意他等着。

明诚一挂电话梁仲春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便贴了上来朝关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努了努嘴,“阿诚兄弟,里头现在什么天气啊?”

“什么天气?怪邪乎的天气,脾气一阵一阵的,好像是我杀了汪处一样。”明诚一脸不耐,咬着牙根朝他低声抱怨。

梁仲春双手交叠着杵着拐杖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刚才还杀了个人?”

明诚承认地瘪嘴点了点头,“被身边的人捅了刀子,汪处这情报工作干得也是独一份了。”

“真是抗日分子啊,在76号这么久没看出来啊。”梁仲春着实惊讶。

明诚看他凑得越来越近,嫌弃地往远推了推,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小看了里头那位,一鸣惊人的主儿。”

“那不能,那不能。”梁仲春赶紧澄清,嘶了一声又啧啧感叹,“你说汪曼春那小娘们干得缺德事儿可真不少,但我昨天到现场时看她死得又惨又邪乎我这心里还挺不落忍的。”

明诚斜眼瞪他一眼,“不落忍啊,不落忍你替她去啊。”

梁仲春扬起眉毛正准备跟明诚数出个三四五六就看到明楼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梁处长,一刻钟之前车就在下面停了,腿脚不便到连我办公室这么短的路都走不过来啊。”

梁仲春赶紧站起来迎上去,“哪里哪里,正好看到明秘书在,寒暄几句,寒暄几句。”

明楼斜着眼睛朝明诚那儿看了一眼,明诚低眉顺耳地将案头的东西逐一整理分类。

明楼抬起手指在空中随意指了指,扭头问梁仲春,“汪处长的尸体在哪里?”

“在警察署。”

明楼挑起眉毛看他,“汪家没派人来要?”

“我就是来跟您说这件事的,您看是您先去看一眼还是......”梁仲春抬眼看了看明楼的脸色。

明楼打断他,“带我去警察署。”

明诚闻言起身抓起车钥匙,“先生......”

明楼抬手朝他的位置虚空按了按,“你呆着,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是。”

明楼在走廊里与一身齐整军装的沈杖藜恰巧碰上。

“岩崎长官,这,这太不凑巧了......明长官正要跟我一起出去。”梁仲春夹在两位长官之间急的冷汗流了一背。

“明长官身体如何?”沈杖藜上下打量一下明楼,嘴角倒是挂着笑。

明楼推推眼镜虚虚欠了一下身,“托岩崎长官的福,姑且没死。”

“原以为明长官会好好休养几天,没想到竟然如此敬业。我今天本来也不是来找明长官的,就不妨碍你们出行了。”沈杖藜手指在裤缝处敲了几下,“工作的事情我们不妨来日再谈。”

沈杖藜说罢便与明楼擦肩而过,明楼扭头望着沈杖藜的背影渐渐远去。梁仲春是知晓两位长官和明诚之间都发生过什么的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受到牵连。

 

好不容易歇一下喝口水的明诚下一刻就迎来了沈杖藜,两人还是自那一晚之后第一次碰面。

迎着新政府来来往往若即若离的视线他们一起走到办公楼外,明诚接了沈杖藜递过来的那支烟。

阳光有些晃眼睛,明诚皱着眉头歪头点着了那支烟,随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清了下喉咙。

沈杖藜看着明诚环抱这双臂靠在墙上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倒也没多不满,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汪曼春死了,她那个位置就空了出来,南田有意让你顶替她,我来问问你的意愿。”

“你和南田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明诚朝墙根磕了磕烟灰,望着明媚日光下翻滚着灼眼白光的喷泉问。

沈杖藜跟他靠在一起,背着风点着自己嘴里的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

“杖藜,说实话,咱俩也没睡成,你没必要时不时给我个举高高。”灰白的烟雾从明诚嫣红的嘴角缕缕飘出。

“捧高点不好吗,不然你现在做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明诚呲呲地笑,抛给沈杖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又不会飞,总有摔狠的那天,倒不是妄自菲薄,这是自然规律。”

“摔狠了就得撑着你站起来,你就是想看我打断脊梁骨的模样。我不傻,沈杖藜。”

沈杖藜夹着烟的手指蹭了蹭挺翘的鼻梁,低低笑出了声音,“你这种想法未免太苍老。”

明诚反而收起了笑模样,在花池旁掐灭了烟,望着沈杖藜深褐色的眼瞳一字一句地说,“我打小就没人要,自然从来也没年轻过。”


评论(41)
热度(386)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大风吹。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