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医生。骨科医生。
总有人说我太瘦搬不动病人,一看就是走后门进的三甲。
呵呵。
我上学时第一次解剖青蛙还晕倒在了操作台上,现在在门诊还不是我的号最贵?
不过我的确是走后门进的三甲。
我们院长兼当初从操作台上把我扛出去的师哥凌远三顾茅庐要我出山。
用词字字诛心,痛心疾首,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并不能使我动心。
最后他承诺出了医院任我蹂躏,我屈服了。
所以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对,我不但走了后门,还潜规则了我的上司。
我听见你说我作风有问题了。但是。
我男朋友又帅又能干谁他妈管你说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
要说和爱的人在同一个环境下工作有什么好处的话。
早晨可以一起走出家门,午休的时候趁没人注意可以亲吻,手术室洗浴间院长办公室各种play花样不断合不拢腿。
呵呵。这些都没有。
时常急诊打电话半夜把凌远叫走,我坐在床上扯着嗓子跟屁股着了火的他喊“毛衣反了反了!”。
他站在门口跳着脚穿鞋,头也不扭地回我“太急了顾不上了!反正一会儿去就得换手术服。”
过得太不精致了!
但谁叫他帅。
哦我每天还要挨各种批评教育。
这是我被他硬生生搞到附院来的目的,我背负着重大使命。
每天我要把基层员工对他的抱怨斥责不满拿小本儿记下来,想着法儿在众人面前劈头盖脸地怼他。
他简直是个演技派,我忍不住给他鼓鼓掌。
刚开始他和颜悦色借我之口安抚解释加批评教育一众白衣天使时,还有人会事后安慰我。
“小赵啊,你说的太对了。”对个屁,你这条傻鱼!
“小赵啊,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请你赶紧去吃肠虫清好吗。
“小赵啊,不要生气,下班咱俩喝酒去?”喝什么喝,今天骂的太狠了,我下班要去超市买条搓衣板。
到后来风向就变了。
凌远那张苦情的脸和我这张刻薄的嘴(其实是他们刻薄好吗!)合作亲密无间,效果非常卓越。
“小赵啊,凌院长其实也不容易。”
“小赵啊,凌远虽然有时候做的不太对,但也是顾全大局嘛。”
“小赵啊,年轻人思想不能这么极端。”
千夫所指之下,看着凌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我恨不得操死他。
但第二天扶着腰的总是我,刚去男科门诊串门出来的蔺大夫意味深长地拍着我的胸口告诫我:“赵医生啊,节制啊!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能被掏空啊!”
科科,一个未到中年就脸大如圆月的男人能不能不要如此多事,先减减肥。
凌远其实挺好的,自带受气包属性也掩盖不住他的魅力。
我学医为了什么,要不是心怀天下有着悬壶济世拯救世界的觉悟,我一个解剖青蛙都能晕过去的男人为什么要继续学医。
别人说我几句没什么,谁敢跟凌远甩脸子。
我他妈第二天还要在你们面前替你们挨骂的知不知道啊!!
虽然经过我们俩聪明绝顶的脑子和举世无双的演技已经很少有人再当面给凌远脸色看了,但毕竟不是所以人都像我一样体贴入微。
今天凌远下班又是深更半夜,回家坐在床边抿着嘴不动声色。
哎呦小可怜。
“又受什么气了。”我赶紧把吃一半的苹果扔一边。
他抖抖胳膊上的外套吸了几口气才说。
“刚才在医院地下车库,蔺大夫问怎么才能被我潜规则。”
我去你妈的老子刀呢!!
“然后你怎么说。”我问凌远。
“要瘦。”他这样说。
呵呵。英俊潇洒学富五车上有三十多岁就能当院长的社会主义栋梁之才男朋友下是技术一流患者喜爱附院小护士们心里第一婚配人选的骨科主任赵启平。
现在,只被一个肤浅的“瘦”字概括了。
我不是很开心。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凌远。
毕竟思考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蔺大夫问凌远这个究竟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单纯的想被潜规则。
前者只能讨好威胁,后者,不如杀人灭口好了。
我脑内风暴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凌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他爬过来伸手揽我的腰。
哦,还顺手捏了捏我的屁股。
讨好了,示弱了,心虚了。呵呵,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院长。
我和凌远为了保证睡眠质量,除了嗯嗯啊啊的时候肢体交缠,从来都宛若彼此厌倦同床异梦的夫妻一般分别占据床的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那个,蔺晨也是个人才,一个学校出来的也都知根知底。再说ICU那边本来就缺人.......”
我扒拉开凌远的手,别他妈摸了,早在当年凌远跟我说“我撸猫很有一手”的时候我就应该懂得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也不知道到底单身了多少年。
虽然我现在思想跑偏了,但我还是要明天会会蔺大夫。
好好的师兄怎么还挖人墙角了呢。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搞给。
宅男不好当,还是手游不好玩,还是ICU小护士不好看。
“欸,说你呢。别摸了。我明天上午排了个大手术。”再说我屁股到现在还疼。
凌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缩回了自己的被窝。
我就知道私事甚至生理本能都不能与凌远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的决心相匹敌。
第二天我下了手术通知ICU有患者要过去监护,刚巧是蔺大夫的班儿。
压着他们接完呼吸机监护仪的时间冲了个澡,以公谋私地往ICU那边儿晃。
在看到蔺晨比上学时发福了一圈的身材时,我不禁还缅怀了一下他当初也曾让一堆护理学小姑娘春心萌动。
“蔺大夫——”
“白白——”
身后小朋友清脆激动的嗓音把我的声音盖了过去。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是叫蔺晨爸爸了吧?是爸爸吧?
有妻有子好好或者不好吗,搞给之路已经十分艰难,为什么还要被你们这些没有节操的人随时半路截胡。
蔺晨弯腰将一路跑出去的小朋友抱起来,脸上的笑容荡漾得我都害怕旁边在透明窗外哭泣的病人家属反手打他。
“赵医生,刚才那个患者已经安排好了。刚才小王把麻醉情况和手术情况都跟我说了,没什么大问题。你还亲自再跑一趟。”
被我撞破婚姻事实居然还能波澜不惊,够不要脸。
小朋友白白嫩嫩长得还挺好看,可惜有个这样的爹。
“蔺大夫。”
“欸?”蔺晨趴在儿子背后从他的小背包里往外取糖吃。
“你妈妈最近好吗。”
“挺好的,前几天我刚带她来医院做了个体检。老太太一点都不三高,比我还正常......欸?怎么突然提起我妈?”
没什么。大庭广众说脏话不好,只是想委婉地问候一下令堂。
在我还仔细思索怎么才能既与蔺晨开诚布公来场男人之间的对决又能不影响我和凌远每天在医院里暗渡陈仓时,护士站的监护设备警报提醒突然响了。
蔺晨把他怀里的孩子一把塞给我,“借你玩会儿!”
往医护通道跑了几步有扭头把嘴里的糖吐在纸巾里往我抱着他儿子的手里一塞,“帮我扔到垃圾桶,谢谢。”
喂,我是来找茬的啊。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我和怀里这团不明生物大眼瞪小眼。
虽然我下午没什么要忙的,但我还是不太习惯和二十岁以下的幼龄同类打交道。我抱着他回骨科,希望科里那群母爱泛滥的小护士能接下这个重任。
“你叫什么?”小孩的眼睛很大,打量的视线又毫不掩饰。
“赵启平。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几岁啦?”我反问他。
“我不太想告诉你,因为我希望你能问我一些有深度的问题,毕竟我也是上了小学的大孩子了。”
“嚯,那你告诉我髌骨骨折有哪几种内固定方法?”我保证我从来不欺负小孩子,只是格外想欺负一下蔺晨的孩子。
他气鼓鼓地看着我,电梯开了。
电梯里低头翻材料的凌远抬眼看了看我,旁边的韦主任一脸幸灾乐祸。
我和韦主任的恩怨大约追溯到上学那会儿,时至今日我俩依旧不对付。
十年前。
韦天舒:“凌远发奖学金了,请火锅的嘿!”
凌远:“好。”
我:“我想吃全辣的”
凌远:“不行。”
十年后。
韦主任:“凌远帮我改这个报告!”
凌远:“好。”
我:“这个月的总结我能不能晚一周交。”
凌远:“不行。”
除此之外,我对韦主任有极大的不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那些指责凌远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后他就宛如失忆一样,不仅如此还在凌远耳边吹风,“小赵真是太不懂事儿了,你上学那会儿那么帮他,都白瞎了。”
不但没白瞎,我都报答到床上了好吗。
凌远眼神凉飕飕地看着我,我咳了一声灰溜溜地走进电梯里。
“ICU那边有抢救,蔺大夫的儿子,我帮看一会儿。”坦白不一定从宽,抗拒一定从严的道理我早就清楚。
凌远合起手里的东西,“工作时间,下不为例。”
韦主任看凌远闲下来了,凑上去拍拍他,“我妈上次让我给你介绍那姑娘真不错,你好歹跟人家见一面嘛。”
一级警报。
我感觉凌远僵了僵。能不僵吗,在正经男朋友的身边被人拉皮条。
“那个......”
“凌院长你不是在跟我表妹谈恋爱吗?居然还想出去找别的女朋友!”我故作惊讶地瞪他。
“什么表妹?”韦主任像一个被别人抢先拉了客的老鸨。
“我表妹啊,漂亮,懂事儿,学历高,跟凌远认识也不少时间了。好像都同居好久了。”
“好啊你凌远,亏我妈每天还给你张罗着。”令堂是人到中年闲来无事好吗。
怀里的小东西蠕动了一下,一脸正色地朝凌远说:“您这样是不对的。”
乖孩子,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幼龄同类。
电梯里凌远和韦主任还在纠缠,我心情愉悦地抱着别人的娃远离了战场。
“叔叔......”
“叫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哥哥?”
“只叫我哥哥就行,叫他叔叔。”我低头把小朋友递到嘴边的糖衔了进去。这种问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现在给他科普性教育是不是还太早了点。
虽然蔺晨是不太能对得起我,但孩子还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有小姐姐送爸爸花,白白也是这么说的。但白白没有表妹。”
等一下,我高智商的头脑有点捋不清。
“爸爸是谁。”
“爸爸是爸爸。”
“白白是谁。”
“白白是白白。”
说了等于没说。
“蔺晨是爸爸还是白白?”
“白白。”
“b-ai-白?”
扭了扭又使劲点了点头。
很好,想写一本《医学院搞基史》。
蔺晨忙完来接他的时候屁股后头还跟了一个少年,一脸严肃,跟蔺晨八字不合的样子。
蔺晨被我正经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赵医生,他给你捣乱了?不能够啊。”怀里的小人也学我一脸正色看着蔺晨,面对他的伸开的双臂无动于衷。
乖孩子,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幼龄同类。
“你昨天晚上在地下停车场遇见凌远啦?”我选择了一个无比温和的开场白。
蔺晨半笑不笑的打量我一会儿,“遇到啦。不过我觉得那个问题还是得问你,问他也问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
“我这不是潜规则,这纯属于爱的奉献。”眼看事情败露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你干嘛问这个。”
蔺晨扭头看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少年,又捂住眨巴着眼睛听故事的小孩子耳朵,“我对象儿,科里刚到一个小姑娘,每天给他送花追他,虽然他义正言辞拒绝了,但现在动不动就跟我絮叨,说什么因为我丧失了一次潜规则下属的机会,人生不完整。我这不是想办法,给他完整一下嘛。”
蔺晨面色猥琐地挑了挑眉,我简直不要更懂。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完了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儿的?”
“哦。你俩上次去政务大厅办房产证去的时候,我对象儿在厕所和凌远打了个照面。”
既然凌远知道内幕昨晚跟我这儿装什么受惊小绵羊。
我拍拍蔺晨的肩,“祝你成功,成为一个艳压群芳的好小受。”
蔺晨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少年打断,“先把宁钰给我,奶奶等着我们回家吃晚饭呢。”
我把怀里软绵绵的小朋友递给蔺晨,“原来你叫宁钰啊。有时间让白白带你来找哥哥玩儿。”
蔺晨亲了一口小孩儿软软的发丝,调笑我,“喜欢小孩儿啊,我们家还有一个,让庭生陪你玩儿。”说着朝伸手接孩子的少年努努嘴。
少年翻了个白眼,“无聊。下班早点去奶奶家。”说罢就走了,小朋友趴在哥哥肩膀上使劲朝我摆摆手。
乖孩子,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幼龄同类。
晚上下班去和我表弟吃了顿饭后,回到家时凌远正在书房工作。
憋了一下午的问题没在班儿上问,怕他给我轰出院长办公室。现在我扔下包就往书房跑。
“你早就知道蔺晨那事儿你昨晚还误导我?”
凌远掀起眼皮看我一眼,然后把手里厚厚一沓资料朝我扬了扬,“医院准备给各科室更换新设备,你们骨科......”
“要要要要要,不是说没钱吗,怎么突然有钱买设备?”
“唔,我表哥给的投资。”凌远表哥是个大总裁,简直相当于一条粗壮的大腿。
“欸我跟你说啊,那个电脑骨伤治疗仪这次必须采购,我都跟院里申请好多回了。”枕边风该吹还是得吹。
“这个还是得开会讨论。”但是凌远自体带有防风衣。
然后我和他进入长时间的拉锯扯锯阶段,直到关灯睡觉我才想起来我本来想问他什么事儿来的。
扭头看了看累了一天后瞬间呼吸就绵长起来的凌远,算了,放过他吧。
反正也抽风没几次,大约只是有病。
想我苦苦学医十几载,也依旧没法儿认定这是什么毛病。
救不了就救不了吧,反正我可以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