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别替我做梦了。

对象儿:陆拾柒。

【楼诚衍生-谭曲】七宗罪 | [壹]. 傲慢

chap壹。谭曲


一眼万年这种夸张的,感情色彩盖过理性的词汇谭宗明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商人趋利避害,筹码只能是明码标价的金钱,感情这种不可控制预算的东西,谭总要是想碰,也总要转换成能和银行卡上那些数字划等号的东西。

所以在他看到曲和第一眼的时候,把刚才头皮发紧的感觉压制下去后,便开始给眼前的人明码标价。

有价格的事物才有存在的价值。

 

彼时曲和借的补习教室被临时用来办活动,曲和灵感一来带着学生到了热恋期小情侣们约会圣地情人坡那片既干净又翠绿的草地上授课。

枯燥的指法训练和片段演奏既不优雅也不悦耳,偏偏三五音符吸引到了一大片阴影遮盖住本来温柔含蓄斜斜洒来的阳光。

谭宗明丝习惯周旋于主动贴身而来的莺歌燕舞中,但他也丝毫不觉得主动靠近美的事物有什么不体面。

曲教授半挽着衬衫的手臂很好看,手指嫩白修长很好看,阳光下绒绒的发丝很好看,抿着唇认真演示的侧脸也很好看。

音乐系的姑娘们藏于内心的秘密,在这一天,终于被人窥探到。

“你拉得很好。”外行人肆意评价的蠢话,被拿来当作让彼此心知肚明的搭讪开场白。

谭宗明说得时候尾音上翘,就像在公司开会时夸奖手段了得的下属“你干的很好。”“这样做很对。”

曲和朝他轻轻笑了下,看着背后挤眉弄眼的院领导,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张被这个无礼的人递来的名片。

 

谭宗明天性是猎人,狩猎的过程再美妙不过。

他开始乐此不疲地追求曲和。谭总最了解不过一收一放的调情原则,他总好多天为了每天都往上涨的银行卡数字忙碌,也总在了结后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曲和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曲和今晚疲于指导和领奏毕业生的汇报演奏,结束后才忙不迭地背着琴赶去医院看独自忍受病痛的女儿。

当他赶到病房时,女儿瘦瘦小小的身体正窝在谭宗明结实的臂弯里,睡意浓重。谭宗明闻声扭头看他,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大的手掌轻抚着小女孩瘦弱的脊背。

曲和心里的疲累突然就涌了上来,他把琴放在脚边,软软靠在病房的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谭宗明弯下腰把睡熟的小女孩儿慢慢放在病床上,扯过身旁的被子把她裹好,才起身走向那个温和的人身边。

曲和努力抬起疲惫的双眼注视了谭宗明良久,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我答应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轻吻。

优秀的猎人总能找到猎物最脆弱的地方,一击毙命。

 

Congenital leukemia,先天性白血病。

比起中文名,曲和更喜欢前者,至少能让人费解的词语听起来没那么惨。

曲和已经习惯了别人听到女儿的病症时那平淡的面孔上生生挤出的哀伤与同情,僵硬地像戴上了面具,还要绞尽脑汁地同情他几句“她妈妈真不负责。”“你一个男人真是受苦了。”

曲和总是笑,自己悲惨的故事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用来调剂的谈资,多说无益。

谭宗明早上起床时,曲和正穿着在他身上有些宽大的睡衣做早饭,他没来得及收拾什么,就被谭宗明拉上了车。

“我那儿什么都有,没有的我让管家给你准备。”

谭宗明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瘦瘦的腰,低着头去亲吻他肩头一夜都未散尽的鲜红吻痕。

“别闹。”曲和低低的嗓音像催情的烈酒,烧着了让人食髓知味的情欲。

清晨清冷的阳光透进窗明几净的玻璃,试探地笼罩住两具贴在流理台上纠缠的肉体。

谭宗明随着动物本能猛烈进攻的时候,锋利的唇齿也忍不住啃咬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激出一声声破碎的呻吟,再仔仔细细把它吞入腹中。

呵,艺术家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压在身下猫一样地叫。

谭宗明一个激烈的挺身发泄在这个余生中想起来抛却激情和欲望,只剩下惨烈的清晨里。

谭宗明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牛奶,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推到曲和面前。

“给孩子治病。”

曲和坐直了有些疲软的身体“我有钱。”

谭宗明起身走过去低头亲吻他还有些红肿的双唇“没关系,你值得这些。”说罢转身准备去上班。

曲和愣了愣,清了清有些颤抖的嗓子“我还......我还以为......”

谭宗明拿起车钥匙扭头看他“嗯?什么?”

曲和咧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什么,你走吧。”

“乖。我下班去看孩子。”温情脉脉的表象才是让人沉沦的沼泽。

 

谭宗明后来总是回想起这些引而未发的情节,就像毒瘤在心脏里生了根,悔恨才是最折磨人的情绪,蚕食掉每一部分回忆起来本该温馨的过往。

 

曲和要照顾孩子,几年来厨艺节节攀升,吃遍了上海每一处私房菜的谭宗明开始习惯于每天晚上回家吃饭,金贵的舌头渐渐沾染上了烟火气。

这天曲和刚从医院赶到学校就接到谭宗明的电话“晚上有个应酬,你陪我去吧,也省得你回家再做了。医院那边我安排好了,下课后我去接你。”

他的要求,曲和总没有拒绝的余地。

谭宗明很准时,曲和一下课便看到停在教学楼门口的车。谭宗明体贴地下车帮他把琴接过来放在后座上,笑着顺手捏捏他的后颈。

觥筹交错的饭局曲和无法适从,只低眉善目地夹着眼前的菜往嘴里送。谭宗明在和合作伙伴交谈时总分出一点心来为曲和夹一筷子菜,或者亲自上手拆一直蟹放到他盘子里。

善于交际的商人最会察言观色,常闻谭总床上阔绰大方,床下却冰冷疏离,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本以为曲和是跟来挡酒的小助理的商人试探“敢问谭总,这位是?”

谭宗明从善如流地为曲和盛了一碗汤放在餐盘旁,勾起嘴角笑了笑“我爱人曲和。”

曲和夹菜的筷子抖了抖,正在咀嚼的的牙齿也随着这一声停了下来。这算什么?

谭宗明依然习惯性地捏捏他的后颈,扭头朝对方说“他是学校里教大提琴的教授,不适应这种场合,王总见谅。”

商人朗声干笑几声,举起了盛满暗红液体的酒杯“哪里哪里,改天还请曲教授为我们演奏一曲开开耳。”

谭宗明对这没完没了的试探搞得有些不耐,只好应了下来“王总想听,曲和自然随时奉陪。”

商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曲和一眼,身家这么清白的人跟了谭宗明,可惜了。

曲和咬紧的牙关开始放松了下来,缓缓抿了一口鲜嫩的鱼汤。

总归是没区别的,和那些纠缠到他床上的卖唱的,卖色相的人,没什么区别。

 

谭宗明喝得有些多,不至烂醉,但脚步也是有些虚浮。

曲和把他扶到床上,准备去洗手间拿干净的毛巾帮他擦一下,刚转身就被谭宗明一把拉扯回来按倒在宽大的床上。

带着酒气的吻应声而来,干燥燥热的手掌顺着衣摆攀爬上了曲和的身躯。

谭宗明一边揉弄身下任人摆布的身躯,一边撕咬他耳后的那块嫩肉“曲和......曲和......”蛊惑人心的低哑嗓音,拉着人往更深处沉沦。

曲和长腿盘叠在他强壮有力的腰上,手指紧紧扣着他浓密的发丝,谭宗明一声声的粗喘洒落在他布满红痕的胸前“我爱你曲和......我爱你......”

曲和蓄满热泪的眼眶终盛不住这捧热泉,随着发尖淌下的汗水细密地摔落在床单上。

啪得一声,清脆而浩大。

 

谭宗明出差回来的时候,别墅里该有的东西都还有,专门为曲和置办的睡衣和日用品,没有盖盖子的须后水,阳台挂着晾干的内裤,厨房案板上还滚落着半颗洋葱,谭宗明在厨房围观曲和做菜时曾被消失的那半颗熏下了眼泪。

唯独多了一封信,少了一个人。

谭宗明:

 

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

真可惜,到此时我也不清楚我对于你来讲,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你拿着钱来羞辱我,跟我说我值这么多,你也在醉酒后紧紧抱着我说我爱你。可能你总觉得靠近你的人总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我最初答应你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以为你想跟我谈个恋爱。大概也是我自负。

学艺术的人太重感觉,我总以为和你在一起时灵魂相认的那种通透是牵扯住我们的媒介,而你大概觉得钱才是捆绑一切的东西。

我爱你残忍又温柔,我时常想,到最后不是你真的爱上我便是我忍受不了这一切终于想与你做个了断。

其实我也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只是,囡囡......终于离开我了。

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与想象不同的,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慢慢冷却却无能为力。我打你电话,我想依靠你,是的,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也许有些奇怪。但我想到的,只能是你了。

当然我并不是在怪你,你有你要忙的事业,我只是突然觉得累了。如果注定有一天我要离开你,现在恐怕最好不过了。

囡囡墓碑的地址我写在信封后,她以前很喜欢你,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如果没空就算了。

谭宗明,我爱你。

可笑的是,真正有感情的人从来没说过这句话,而没有爱过的人却总把它挂在嘴边。

就这样吧。

 

曲和

 

纸上的笔迹被水晕染出一片水墨,谭宗明颤抖着摸摸自己的脸,乏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国外的分公司出了很大的账务问题,谭宗明一个月来几乎不眠不休地查缺补漏,手机什么时候没了电他都不知道,他有些不敢想象曲和一个接一个电话给他打的时候的心情。

还有囡囡,曲和的小姑娘,那么可爱,总缠着自己抱抱,居然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谭宗明坐起来摸出信封里装着的银行卡,用手机查了查,那些按月打入的钱,分文未动。

他就这么从日暮坐到了华灯初上,又从浓黑的夜里坐到了有光透入沉默的屋里。

 

谭宗明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肆意妄为的岁月,开始对投怀送抱的姑娘男孩来者不拒。

他们或有水汪汪的大眼睛,或有修长白皙的手指,或有纤细的腰肢,谭宗明生冷不忌地往家里带。

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这天被他带回家的星级饭店的小厨师跟他上过床后突发奇想为他做了顿菜,谭宗明恍惚醒来听到厨房的响动没穿鞋便跑了出去。

小厨师眨眨亮晶晶的眼睛“你醒啦?”

谭宗明满腔翻滚的情绪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他有些乏力地指了指大门“滚。”

 

巴黎枪击事件铺天盖地地布满每一版新闻头条,谭宗明对此不甚关注,只是忙碌了一天随手点开手机里的一条新闻浏览。

遇难华人的表格又小又简陋,谭宗明偏偏从一排名单中精准地看到了两个字:曲和。

他开始浑身发冷,惊悚的情绪从脚底冒到大脑,细密的汗珠布满发尾额间,他一遍一遍地查阅具体信息,名字对的上,年龄对的上,性别对的上,连职业都对得上。

剧场大提琴手,曲和。

谭宗明颤抖着打电话找关系去探知一切真相,没有确定的事情总归是有希望的。

“我很抱歉,谭总。”大使馆的电话隔着万水千山总有刺啦刺啦的杂音,往常也不觉得刺耳,如今却像爆炸前的引线,让人心慌地无法自拔。

谭宗明头脑不清地走下大楼,面无表情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突然他扭头看了看高耸的公司大楼,这是他生命里的一切。

而他现在愣愣地看着这庞大的钢筋铁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毁了它。

谭宗明开着车慢悠悠地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他带曲和吃过的面店,他说这里的鸡蛋有股鸡屎味,曲和说他粗俗。

他第一次遇到曲和的校园,那片草丛上依然有恩爱的小年轻张扬地接吻。

白森森的医院,他比曲和更容易哄小女孩儿睡着,而小女孩不在了,现在他的爸爸也去陪他了。

他陪曲和去过的琴行,曲和很喜欢一把琴,他要刷卡的时候,曲和却坚决地拉住了他。他想后来要偷偷买给他的,好像却因为什么事而忘记了。

 

谭宗明虚虚握着方向盘,灯光陆离的城市像一个吞噬人灵魂的怪物。

曲和,我爱你。

我曾今害怕承认这件事。

而现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我害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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